《品读安化》2016年第1期(文字版10)
作者:未知用户     发布时间:2016-05-17     信息来源: 未知来源     浏览数:

母 亲 茶 篓 子

◎ 邹萼初

    茶篓子,又叫茶皮箩或叫猫儿篓,用光滑竹篾片织成,高两尺许,一角上方留有装茶叶的口子。我家那只茶篓子是母亲的嫁奁,是那时每个出嫁女必须考虑的一个物件。

    茶篓子用筷子粗的硬篾弯成一个提手,提手从篓壁插到底,成四只脚,既加强了器物的硬度,又便于提携,但大多时候是挂在平时煮饭炒菜、冬天烤火的火坑壁上。用大铁锅将水烧得滚开,在茶篓子里抓一大把茶叶丢进去煎一两分钟,连茶叶倒进茶缸里。

    来人了,不管是生人熟人,还是亲戚朋友,只要进了屋,主人立即舀一碗煎茶,身体微躬,一手护腰一手端着送给客人,一脸微笑:“请喝茶。”客人起身双手接过来,说声“劳烦”或“谢谢”。一碗平常的茶却体现一个地方历史的茶文化。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哪个客来不赶狗?哪个客来不筛茶?别人不会骂女蠢,骂没教好女的娘。”可见喝茶的礼节还是蛮讲究的。

    如果客人还要久待,主人就要打擂茶招待。擂茶出来了,还会叫上邻居,包括在场不认识的生人都可来喝。一茶喝四方,来的都是客,直把茶喝完为止。一次平常的喝茶,在这里仿佛是一次茶艺品评的盛会。客人们一定会夸赞主人精湛的茶艺,主人也会自豪地介绍自己打茶的过程。喝茶者中不乏高手,认为这茶艺还得改进,但不马上提出来,免得扫了大家的雅兴,便用一种极巧妙的方式,约定某月某日请大家喝茶,展示自己的手艺。心有灵犀的茶客们马上接受邀请,接着爆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哈哈。她们把浓浓的乡情溶进茶里,随着馥郁的茶香,把安化山里人那种永不服输的豪情迸发出来。也就只要有这么一次,人们就会通过茶认识了安化人,安化人走到哪里,那里的人就会想起安化的茶。天长日久,在人们眼里,安化人就是安化茶,安化茶就是安化人。

    我回家喝的是母亲从茶篓子里抓的茶叶烧的煎茶。乡里人叫老木叶或老茶叶子。一般是端午节后采摘,从采摘、炙炒、揉踩、渥堆、晒干都是由祖母和母亲来完成,这是我们茶乡人必备的手艺。茶叶晒干后,用茶篓子装起来放到火坑壁上烟熏火燎。茶篓子里的茶吃完了,又去装一篓,如此往复。

    我们喝的是不是大叶茶?我不知道。大叶茶这个名称是近几年才听说的。不过安化民间有这么一句俗话:当孩子淘气不听话时,大人会生气地斥责:“你脚板没得茶叶大就带起,你不听话啊?”那痛爱和得意劲溢于言表。那时不懂得茶叶与脚板有什么关系,听了也就过去了。

    2014的农历8月17日,女儿生了个胖小子,我做了外公。添丁增口,谁都会喜之不尽。老祖母抱着曾孙子,那个喜、那个爱哟,言谈之中提到脚板没有茶叶大的事。一位亲戚马上跑到他屋背后菜园里摘来几片茶叶,与婴儿的脚板一比,茶叶长宽都超过了他的脚板。

    在安化,不吸烟、不喝酒、不嚼槟榔、不吃某一食物的人并不少见,但不喝茶的人恐怕没有。当你劳累半天,干渴难耐时,这里有一大缸子茶,不相信你不喝上几大碗,那种久旱遇甘霖的享受,一定比神仙赐仙水还要舒服。真是十二月火亲,六月茶亲。

    不管你是喝松针、毛尖、银币,还是喝红茶、绿茶、黑茶,茶在我们生活里少不得,甚至生病时想到的还是茶。头痛脑热,利用生姜泡茶驱寒散热;大病久治不愈,人们还会求菩萨赐茶。

    我四五岁时,不知得了什么病。面黄肌瘦,病容殃殃。那时缺医少药,用了些偏方不见效,眼看无可救药。有人提出请菩萨赐茶,也叫求十保茶。家里人摆起香案,请来十个人唱着香歌跪地求拜菩萨显灵赐茶,救我消灾脱难。他们求了几次,我已记不清楚,事实是我没有再吃药,病却慢慢好了。人们都说是菩萨显灵救了我。是否是菩萨显灵不知道,不过有一样东西不可忽视——香茶。香茶是拿妈妈茶篓里的茶叶,用砂罐煨在柴火边煎浓,喝下去是苦味。我想,应该是茶的消食去腻、利尿通便的药效治好了我的病。还有茶能清热解毒,疗疮治瘘是很有效的。

    小时候衣服单薄,冬天脸、手、脚都开裂了,安化叫麻疮子,晚上睡觉痛得我哭。祖母用镰刀割回一大把茶叶、桂皮叶、金银花藤、九里刚等草药煎一大锅水,放一点盐,给我洗澡。洗了几次,麻疮子好了。用同样的方法,还可治山上打的毛虫毒和伤口化脓。

    在那艰苦的岁月,我们曾一度缺医缺药,米桶里断过粮,油盐缸里没过油盐,当然最缺的还是钱,可妈妈的茶篓子里从来没有断过茶。上了年纪的人都还会记得茶淘饭。家里断了油盐,或是桌上的菜吃光了,盛上一碗饭倒上茶吃进肚子里,还风趣地说:“饭只吃个半饱,吃得茶来恰好。”只要有了茶,生活怎么艰难也压不倒我们。

    1968年梅城修东门大桥,我们天不亮就去送石灰,来回70多里路,还未到东门桥就已筋疲力尽,返回时还要爬一座好几公里的坡。肚子里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沿途喝一肚子茶继续赶路,要到家才有饭吃。这样的苦对我们的祖辈父辈是家常便饭,可祖父活到了83岁,祖母活到了88岁,岳父活到了93岁,母亲活到了85岁。他们长期严重缺乏营养,体力又无限量地超支,却能够长寿,我想茶功不可没,是茶给了他们顽强的生命力。茶叶在现代中西医学保健中的应用,仍需要我们花大力气去开发。

    2012年母亲离世,我再也喝不到她为我泡的煎茶了,但茶篓子还在,还挂在原来的地方。每次见到它,母亲那烧水、抓茶、倒茶的身影就还在我脑海里闪现。好想我母亲还在,还能喝到母亲为我烧的茶。

 

出 墙 

◎ 老鹰

看到标题,读者可能早猜到我要说的是“红杏”。红杏出墙,是个吊着遮羞布的文气词;直接点就是女性偷情;再通俗化一些,就是女人与丈夫之外的男人有了肉体暧昧;民间通称耍野老公、“偷人”。

中午途经一菜店门前,几个女人在激烈争吵。原来,其中一个女人前一天在某个公共场合骂了另一个女人偷人,那女人当时没听到,后来从别人嘴里听说了,找上门来讨说法。女人说:“你骂我别的我都不在乎,但你骂我偷人,你得拿出证据,我偷了谁?你在哪儿抓了现场?”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看上去是她女儿的女子也帮腔,要女人务必到骂她妈妈的地方去收回影响。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与记忆中那些剥衣服、打耳光、撕嘴巴、扯头发的暴力行为相比,算最轻微的讨伐了。偷人,在人们心目中,是一个恶毒的字眼。在以偷为耻的年代,是最受千夫指责、遭万人唾弃的行径。但为什么还是有女人前仆后继?

有的是因为家庭缺少顶梁柱而寻求一份不完全的庇护。有一位人人公认的好丈夫,在老婆外出躲计划生育期间与村里公认的“破鞋”有了肉体关系,好处居然是在男人开的商店里拿了一块一元钱的水瓢。老婆回家后气势汹汹地找“破鞋”要回了一元钱,并在“破鞋”经过店铺时朝她迎面泼了一盆脏水。明明是自己家的男人主动去爬别人的墙角敲别人家的后门;明明是自己的男人把人家推倒在稻草堆里放翻在红薯地里,非说是别人勾引,别人贱。人家嫁的老公是痨病,常年药罐子不离手,为了一块钱的东西都要以身体交换,看不到别人的痛处,只顾及自己的尊严。恶性循环,人人喊打的环境中,只要哪个男人一个温暖的眼神,一把梳子,或是一个缠头发的橡皮箍,都能让这些“贱女人”自愿地解下裤腰带,用她们仅有的方式来回报那些小恩小惠。

有的是为眼前的功利而“献身”。知青下放的年代,大队领导的权力很大,有的女知青便很识时务地默认了大队队长的生理需求,获得了通过推荐上大学的机会。用奉献身体的方式来达到某种目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些女人自救的法宝。她们中有的获得了丰厚回报,笑到了最后。但也有鸡飞蛋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看个人运气,也看偷的那人的良心和品行。村里有个女孩,家里非常穷,只上过两年学,人却出落得标致,十八岁被乡政府选到食堂煮饭。没过一年,和书记传出一些流言蜚语。书记老婆大闹,两人便断了。书记很快被调到了别的乡镇,但临走时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工友编制。书记走后,乡长对她怜香惜玉起来,送她到县里学习,让她坐办公室当会计,代价是她的名声更狼藉。她被称为“偷人精”。她不理会大家的议论,勤奋努力,很快便对新的工作开始上手。等积累了一点工作经验,已经在县城里站住脚的昔日情人又将她调到了条件更好的乡镇。她有能力,也懂得如何施展自己的能力。只要有助于自己前途的人,她都可以曲意奉承。因此,她轻松地踩着一块块跳板将她的人生演绎出了别样的风采。十年时间,从县里到市里到省里,她成了村里最有头有脸的女政客。村里修路架桥搞公益建设,她争取来的资金最多;她老家的父亲过生日,县里的领导都亲自登门祝贺。那些曾经组织村里的女人们抓过她现场的女人们看到她优雅地与领导们握手,一个个都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她成功的偷人史其实是一部特殊年代一个平民女子的奋斗史。没有知识,没有背景,但心比天高,不甘过平凡的生活,只有拿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在自己看来会灿烂辉煌的明天。庆幸的是,她胜利了。但这种胜利的机率非常小,她属特例。与她同样经历的女子,大多是悲剧收场的。有个农家女孩,被茶站站长弄大了肚子,不敢声张,用土方子堕胎,差点丢了性命。如花似玉的姑娘,因为丢了清白,被随便处理给了一名山旮旯的老光棍,因为无法生育,经常遭丈夫毒打,一辈子过得凄惨悲凉。

有的纯粹为满足生理欲望。有个女子,家境不算差,生活过得去,但她却总与别的男人演绎出风流轶事,还经常跟人炫耀曲折、刺激的偷人史,描述自己如何在自家男人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与别的男人将干柴烈火烧到生活中的任何一个角落的精彩画面。那时生活条件差,每个家庭里孩子多,房间少,就算男人外出了,也没有一张单独的床可以供养爱情。于是,那些原始火辣的场面大多是大队队屋楼上的稻草堆里;队里午休时某个远离大家的树后草丛;夜深人静时附近的菜园、河滩……女人像比较商品价格一样比较被她偷的男人的性能力,说她并不是有多爱他们,而是爱与他们一起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因为老公一门心思做工,对自己不管不顾,觉得自己的青春被浪费了。

也有纯粹为感情的。同村的梅姨7岁丧母,13岁嫁给大自己12岁的男人,在公婆的轻视与不谙世事的男人的拳头下长大,爱上了自己的邻居——比她小6岁的男孩。这一爱从十多岁到八十多岁,经历了各种坎坷与考验。她不爱丈夫,却生育了儿女,爱他,却不能打破世俗离婚嫁他。他的心里装着她,却不得不娶了别的女人。他的婚姻除了留下一个儿子,再无其他。他不爱妻子,心思全在她身上。他的妻子因长期心情郁闷生了重病,她满怀愧疚夜不解带在床前伺候,把他们的儿子当亲生儿子看待,她总是劝他要对自己的妻子好。妻子在婚后第6个年头离开了人世,临终前把儿子托付给了这个自己恨了6年的情敌。她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孩子长大后却因外婆一家的挑唆视她为仇人,她毫无怨言。在为了爱情奉献的同时,她没忘记自己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丈夫的衣食住行,孩子的吃穿用度,她精打细算,料理得井井有条。为了爱情,她付出的是比一般女人更多的努力。她比一般女人更能干,更能吃苦,里里外外一把手,桩桩农活拿得起放得下。生活在爱情里的女人浑身总有挥霍不完的能量。尽管同样地起早摸黑,散工时人家累得有气无力,她可以挑着一担柴火一边健步如飞一边与其他男人打情骂俏。他的情人负担了她一半的家庭开支。她的生活相较于其他的农村家庭妇女,要宽裕很多。别人有困难,她也乐于帮助。尤其是那些与她有过绯闻的男人的妻子们,她更有一份爱屋及乌的感情。因为一直被爱情宠着罩着,她大胆泼辣,哪个女人被别人欺侮,或者被自家男人打了,她都会替她们出头讨说法。她年轻时是村里最漂亮的媳妇,如今八十高龄还是一双凤眼顾盼神飞,走起路来扭着水蛇腰一步三摇,在七十多岁的老情人面前还是嗲声嗲气,一副小女人样。虽然丈夫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两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但情人的儿子媳妇反对,两人便只能一生为情人。她也快快乐乐,无怨无悔。

纸包不住火。偷人被自己男人撞见的事也是常有的。但男人一般不会大吵大闹,毕竟自己的女人看上了别的男人,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闹大了更伤自己的尊严。就是打老婆也不会下狠手,将老婆打伤打残了干不了农活做不了家务了,一家老小的生活就会陷入一地鸡毛。村里有一个女人因为偷人被男人打狠了,喝农药自杀,五个孩子从一岁到十岁,全都野草般长大。女人偷再多的人,还是把家、丈夫、孩子放在第一位的。除了一时的身体欢愉,大多还是为了那些男人在生产生活上给予的关照,在经济上有一些帮衬。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家庭好。男人在权衡了利弊之后,一般都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鸡飞蛋打的事,划不来,也承受不起。但这往往也成了一种放纵。有女人跟自己的男人夸下海口:“我偷人你还帮我脱了裤子!”立夏节一家人做坨子,情人在窗外吹口哨打暗号,女人双手满是米粉末,要丈夫帮她解开裤带,说要上厕所,结果就在厕所里与情人完成了交合。看男人一脸的惊讶,还大言不惭:“不信你去看,他的衣上有我的米粉子手印。”

偷人的行为不可能一个人单独完成,必须有被偷一方的首肯和配合才行,但人们总是更多地把责任往女人身上推。男性与妻子之外的女人的私情被轻飘飘地叫做“耍人家”,是一种带娱乐的行为。而女性与丈夫之外的男人的私情却被烙上“偷”的印记,上纲上线到犯法的程度。事实上,偷和耍的性质都是一样的。现在我明白了,男人与别的女人发生关系,确实是带有娱乐性质的,事后给点物资上的好处,为耍付出点报酬。而女人与男人发生关系,多多少少也会从男人那儿得到一点好处。那好处,是从别的女人那里分来的,虽然是男人自愿给的,但无疑是侵犯了别的女人的财产,而且没有经过人家的同意,因此人家认定是偷,也无可厚非。跟一般的家庭主妇相比较,喜欢偷人的女人更了解男人,更懂得用外貌用身体来吸引男人的关注。良家妇女心里只有丈夫、孩子和家事,没有时间梳妆打扮,也没有精力关注自己的穿着。偷人的女人不同,她们会在意自己的穿着,注意自己的言行。她们会把一件普遍的衣服穿出女人味。比如,同样是宽大的对襟满胸间上衣,她们可以用一条围裙束出细腰;同样是走路,别人风风火火,她们一扭一扭,像跳舞;同样是说话,别人粗声大气,她们轻言细语。这样的女人,自然就成了男人眼中亮丽的风景。

不能不承认,在生活艰苦、物资贫乏的年代,声名狼藉的女人很可能就是男人们心里不多的娱乐爱好甚至是精神支柱,也是他们从清苦、沉闷生活的夹缝中看到的一点色彩,因此她们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个个男人偷到手,不足为奇。现代社会,偷人的现象仍时有发生。环境相对来说已经大大好了,不用再藏身于稻草堆、山野树林、田间地头,有宾馆、有休闲会所,只要有钱,有的是地方释放爱的能量。但物极必反,条件好了,曝光系数却更大了。因为无论你在哪,你的行踪可能都有摄像头跟着,因此而家庭破裂的不在少数,而偷人的女子再婚时很难遇到比先前男人更强的主。因此,守住自己的男人还是上上策,毕竟偷东西是犯法的,何况是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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